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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言
2015年前后,美国数字疗法领域出现的几个关键事项,成为推动数字疗法发展的转折点。2015年,Proteus Digtal Health和大冢药业共同开发的数字药品AbilifyMyCite向FDA提交上市申请;2016年,Pear的数字疗法产品reSET™获得FDA批准,成为全球首个获得FDA批准的数字疗法(PDT);同年10月,美国著名的移动医疗网站mHealthIntelligence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Is Digital Therapeutics the Next Big Thing in mHealth?》,对数字疗法的发展潜力给出了较高的期待,不断上升的医疗支出,移动设备的普及,医疗健康向消费化趋势发展以及资本的持续关注等因素,推动了数字疗法的持续快速发展。
融资层面,2020年,美国数字疗法领域的投资活动激增,投融资总额几乎是2019年的两倍。今年6月末,数字疗法的明星公司Pear Therapeutics宣布与SPAC公司Thimble Point Acquisition Corp签订合并协议,预计2021年下半年完成交割后,以股票代码“PEAR”在纳斯达克市场挂牌上市,估值16亿美元。似乎现在,我们可以为mHealthIntelligence提出的问题给出"YES"的回答。
同样,数字疗法在美国的快速发展,带动了中国智慧医疗企业对数字疗法的布局与广泛关注。一批数字疗法企业已经在临床研究、产品报批、商业化尝试等方面迈出了自己的一步。回顾美国数字疗法的发展历程,既有成功上市的幸运儿,也有并购整合后的继续协同发展,更有还未走到终点便轰然倒塌的独角兽。
以史为镜,可知兴替。本文将通过对Pear Therapeutics、Propeller Health和Proteus Digtial Health三家企业的发展之路进行分析,希望能从他们的经验教训中给中国数字疗法企业的发展以参考。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们也相信中国的数字疗法企业,终将走出一条具有本土特色的发展之路。
正 文
1
Pear Therapeutics
以临床研究驱动全球数字疗法进程
1.1 公司概况:8年融资超2亿美元,造就数字疗法独角兽
作为数字疗法领域的明星企业,Pear Therapeutics(简称 "Pear")成立于2013年,公司致力于开发针对物品成瘾、慢性失眠等疾病的数字解决方案。
在此次SPAC上市之前,公司成立至今的8年时间进行了5轮融资,获得包括软银、淡马锡等投资机构的青睐,累计融资额超2.1亿美金,引领了数字疗法的投资风向标。
为何Pear成为了数字疗法的独角兽?我们可以通过其两款核心产品了解公司的特色:用于治疗物品成瘾的reSET™和用于治疗慢性失眠的Somryst™。
1.2 产品和服务:行为认知疗法(CBT)为基础,临床数据为支撑
2016年5月,美国FDA批准了Pear的数字疗法产品reSET™上市,是全球首个获得FDA批准的数字疗法,也是整个行业的里程碑事件。
reSET™的理论基础是行为认知疗法(CBT),解决方案由患者端、临床端和支持系统三部分组成,通过设定好的治疗课程,帮助患者戒断物品成瘾(包括酒精、大麻、可卡因和兴奋剂)。
来源:Pear Therapeutics官网
通常,临床医生和医疗机构可以把reSET™作为物品成瘾患者治疗方案的一部分。拿到处方的患者需要安装reSET™患者端软件,然后按照软件的指导进行为期约12周的治疗课程,这些课程覆盖生活技能、治疗、情绪管理、社会关系、性健康、丙肝和HIV知识等6个模块,每次课程耗时10~20分钟不等。reSET™提供的价值重点是建立基本的认知行为和复发预防技能。
reSET™之所以能获得FDA批准,是由于Pear完成了入组超过500名患者的随机对照临床试验,并获得了显著的临床效果。数据显示,72.2%的试验组患者完成了为期12周的戒断治疗,而对照组完成率仅63.5%。
在reSET™的基础上,Pear针对药物成瘾研发了reSET-O™,这是一个为期84天的阿片类药品成瘾(OUD)处方数字治疗,旨在通过认知行为疗法来提高门诊患者的留存率,作为门诊治疗的辅助手段,适用于目前在临床医生监督下的18岁或以上患者。产品已于2018年12月获得FDA授权的批准。
其次,Pear完成了管线从1到10的复制,推出了治疗慢性失眠的Somryst™产品。2020年3月,在进行了1400多名成年人的2项临床试验后,Pear拿到了第三张数字疗法产品注册证。FDA通过510(k) 渠道受理了Somryst™,获批用于治疗慢性失眠,该产品是首款获得FDA批准用于治疗失眠的PDT,也是全球首款可独立使用的数字疗法。
Somryst™基于认知行为疗法CBT-I原理开发,帮助22岁及以上的慢性失眠患者改善失眠症状。同样该产品也在临床试验中相比对照组显示了对慢性失眠评价指标的改善。
由此可见,Somryst™治疗慢性失眠的有效性远高于传统方案。
来源:Somryst网站
Somryst™是首个在行业内获得认可的失眠数字疗法产品,我们在对比了传统的失眠治疗方法后发现,其主要优势是有显著的临床证据支持其有效性(且获得了FDA批准),并且在手机端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并无副作用;但Somryst™的短板也较为明显,需要患者具备较高的依从性,能自主坚持使用产品;并且无法像安眠药一样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它需要患者进行一段时间的行为改变才初见成效。
在拥有了上述两个核心产品的基础上,Pear正在积极推进新的管线研发,主要集中在精神病学(Psychiatry)、神经病学(Neurology)两大领域,这也是目前国内早期数字疗法创业公司较为集中的两个领域。经过统计,Pear的产品管线及研发进度如下:
我们统计了Pear的临床试验进展,有拿到FDA批准的三款产品的临床试验,以及两个正在进行的reSET-O产品临床试验,分别是以游戏形式治疗阿片类药物使用障碍、reSET-O的随机对照试验,如下:
另外,Pear在产品的可拓展性上也在积极尝试。由于以CBT为基础的行为认知疗法切入的往往是复杂疾病,需要药物、行为干预等多重方案共同作用。除了PDT数字疗法产品,Pear还搭建了全球第一个数字疗法患者服务中心Pear Connect,不仅支持自己的产品,还可以向第三方数字疗法公司的产品提供支持服务,该平台将患者、医疗机构和保险公司与索赔处理者等几方连接起来,帮助推动数字疗法的普及。
来源:Somryst网站
1.3 商业化和经济效益:可为患者节省治疗费用,获得药企及HMO青睐
数字疗法商业化的探索仍在摸索中,Pear与诺华的合作代表了其中一种方向:诺华作为商业化合作伙伴,提供业务渠道资源、客户关系和市场推广经验,销售Pear的数字疗法产品,这也是数字疗法企业与制药公司合作的典型代表。我们认为,数字疗法初创型企业很难有能力能将产品研发、临床注册、商业化和渠道销售全部打通,而选择跟药企合作是一种快捷高效的模式。
2021年4月2日,Pear宣布与Prescryptive Health展开合作,后者为会员提供健康保险的福利产品。Prescryptive将在其平台上添加reSET和reSET-O,作为其标准药房的处方之一,向其会员提供无缝的数字疗法产品和服务体验,以帮助会员做更好的健康管理。
就在近期,Pear公开了一组reSET-O™的真实世界数据,来证明这款数字疗法的卫生经济效益:Pear对351名使用reSET-O™的患者进行了为期6个月的观察,数据显示,使用reSET-O™让每名患者的医疗费用支出节省2,150美元。
来源:Pear Therapeutics官网
结果表明Pear Therapeutics的数字疗法可以更低的成本在广泛患者推广,减少总的医疗费用同时,获得了跟传统治疗方法一样的疗效。不过,Pear还有另一个问题,reSET™和reSET-O™都带有“辅助治疗”标识,不能作为独立处方,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两款数字疗法商业化的速度。
然而迄今为止,Pear的数字疗法产品尚未产生可观的销售额。尽管已经手握三种产品中,迄今为止PDT处方数超过20,000份,但2021年的销售额预估也仅仅只有400万美元。由此我们认为,数字疗法商业化依然任重道远。
1.4 思考与总结:有效的临床试验数据是实现商业化的基础
作为数字疗法赛道的明星领军企业,Pear已构建了可复制的产品研发能力,有效的临床试验数据是实现商业化的基础。在商业化上,Pear已开始了初步尝试,加之资本化在望,预示着其在数字疗法赛道将迎来新篇章。我们也注意到,Pear预计2021年的财务收入仅为400万美元,可见资本市场对其16亿美元的市值买单更多仍是押注未来。无论对于Pear还是数字疗法的其他公司,在商业化方面仍然在探索期,建立有效且可复制的商业化模式是Pear在下个阶段面临的挑战。
在美国市场的启发下,国内对于数字疗法也逐渐受到各方关注起来。2020年11月,中国NMPA批准了首个数字疗法Ⅱ类医疗器械证,揭开了中国数字疗法报证之路的序幕,也是NMPA在数字疗法领域审批的探索和尝试。
我们认为,目前国内数字疗法仍处于探索期,对于新型数字疗法创新企业而言,拿到NMPA三类证在早期发展极为关键,一方面获得未来处方和合规进院的资质,另一方面也是在竞争格局尚不确定的情况下建立优势。在被市场充分接受数字疗法之前,数字疗法初创公司需要跟权威三甲医院合作开展临床试验,通过临床疗效建立壁垒,为未来商业化应用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2
Propeller Health
深耕呼吸领域,探索药企合作,与巨头整合协同发展
2018年,呼吸领域领先的数字疗法公司Propeller Health(简称“Propeller”),被瑞思迈ResMed(NYSE:RMD, ASX:RMD)以2.25亿美元的价格收购,成为其全资子公司。瑞思迈创立于1989年,为全球领先的睡眠呼吸设备专业制造公司,近年来致力于数字化转型,是云端互联医疗器械和院外软件即服务(SaaS)业务解决方案的领导者。通过该交易瑞思迈能够为慢性阻塞性肺病治疗提供更广泛的解决方案套件,而收购后 Propeller 将作为独立公司进行运营,维护其慢性阻塞性肺病及哮喘产品解决方案,以及与药企及医疗保健组织的伙伴关系。
垂直领域的数字疗法公司如何开展商业化以及之后的发展走向一直是我们比较关注的问题,Propeller在独立发展一定阶段被上市公司收购,进行协同发展的路径,对国内数字疗法企业的发展也颇具有借鉴意义。
2.1 公司概况:呼吸领域数字疗法领先,积极探索商业化合作
Propeller Health成立于2007年,由Mark Gehring、David Van Sickle和Greg Tracy等人在美国威斯康星州曼迪逊创办。
基于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和哮喘患者疾病管理的痛点,Propeller Health通过搭建互联网平台,结合传感器、移动应用和数据分析服务,为慢性呼吸系统疾病患者和医疗公司、组织提供呼吸健康管理的解决方案,在呼吸领域的数字疗法公司中处于领先地位。
该公司覆盖16个国家的数百万患者的用药数据,同时积极探索商业合作,跟呼吸药企、保险等建立合作关系。
2.2 产品和服务:通过数字疗法,解决呼吸领域健康管理痛点
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和哮喘都是全球性的呼吸健康问题。全球有超过3.39亿人患哮喘,也是全球第三大死亡原因。传统治疗方法中,患者主要依靠使用吸入器将药物雾化来缓解急性症状并做长期的抗炎治疗,但是往往患者仅在症状发作时主动使用短效应急药物,而在日常的抗炎治疗中缺乏相应的自我管理与外部监督。这导致了此类慢性呼吸系统疾病治疗效果的低下,增加了患者死亡风险的同时也为个人及社会带来的巨大的经济负担。
为应对此类慢性呼吸疾病反复多发、患者缺乏自我管理的现状,Propeller Health从吸入器的角度入手,Propeller Health的传感器可以连接各种吸入器,记录患者吸入器的使用信息,用以追踪患者何时用药。用药数据通过蓝牙传输到智能手机上,患者与医师通过智能手机可以看到患者在哪里、何时及因何使用其吸入器。这款传感器形成了Propeller旗下数字治疗平台的基础,该平台通过机器学习可以帮助患者进行疾病管理。
来源:Propeller官网
通过传感器、移动应用和数据分析,Propeller Health开启了呼吸健康管理的新思路,实现了通过数字疗法对患者进行整个治疗过程进行分析与干预。主要集中体现在两方面:
针对患者在日常抗炎治疗中医嘱依从率较低的问题,利用互联网与传感器技术对患者的用药情况进行全方位的追踪与监控,提高患者对医嘱的依从率。
通过整合患者对短效应急药物的使用数据,绘制症状发作高风险地图,提醒患者远离症状高发区域,降低症状发作的风险。
临床试验及注册取证,为商业化打下基础。虽然在数字疗法成为主流疗法之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随着人们越来越意识到需要制定安全和功效标准,数字创新者也在加快与支付方、供应商和制药公司之间的合作,并寻求更快的监管批准。数字疗法公司的商业化至关重要。商业化之前需要经过三个过程:经过临床试验验证、取得监管许可、获得成规模的患者。
Propeller Health开展了60+项目的临床研究,在4500+的受试者以及40+的项同行评审研究中证明了其临床结果。据其官网显示,对于哮喘患者,在为期6个月的随机对照试验(RCT)中,使用Propeller的患者药物依从性提高了58%,平均吸入器使用量减少78%,患者的无症状天数增加48%。
来源:Propeller官网
2.3 商业化和支付:
2.3.1 紧密围绕巨头伙伴建立生态圈
Propeller在医疗领域建立了合作伙伴网络,拥有60多个商业项目,项目范围覆盖了全球16个国家。合作伙伴包括制药和医疗技术公司、医疗卫生系统、医疗保健提供商。根据门户网站Owler的预估,Propeller的年收入水平约在700万美元。
从2013年起,Propeller Health就与Boehringer Ingelheim开展了合作。
2015年,Propeller Health与葛兰素史克(GSK)合作开发一种用于Ellipta吸入器的定制传感器,2016年获得FDA批准。
2017年,Propeller和诺华制药合作开发了一个用于慢性阻塞性肺病用药Breezhaler系列(Ultibro Breezhaler、Onbrez Breezhaler、Seebri Breezhaler)定制的智能传感器。
2018年,Propeller Health与Aptar Pharma建立合作关系,用于升级针对慢性呼吸道疾病的设备和平台。
2020年,它与Signant Health达成合作,将电子临床结果评估(eCOA)平台TrialMax®与Propeller的哮喘和COPD数字健康平台相连接,收集哮喘与COPD有关的准确数据,帮助提升患者对吸入药物的依从性。
除了药企合作外,Propeller还充分发挥大数据价值,社区图也可使患者看到所在社区中经常发病或使用吸入器的区域。使用该匿名数据可以跟社区中其他患有呼吸疾病的人进行沟通。Propeller Health可以捕获并吸收与患者使用吸入器有关的数据,例如同期的局部温度、花粉浓度、空气质量、风速、适度等等。例如在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Propeller Health研究人员使用了1200名患者的数据来绘制整个城市的呼吸道症状热图,并向市政府建议政策变化,例如改变卡车路线、调整林木数量等。
2.3.2 医疗设备巨头并购,走上协同道路
2018年12月,全球呼吸护理医疗设备巨头瑞思迈(Resmed)宣布以2.25亿美元收购Propeller Health。瑞思迈拥有的设备和软件解决方案有助于治疗和管理睡眠呼吸暂停、慢性阻塞性肺病和其他呼吸系统疾病,拥有超过600万台云连接设备,用于日常远程患者监护。
彼时Propeller年收入仅仅约为700万美元,瑞思迈的并购逻辑是什么呢?根据瑞思迈的一些公开表述,主要由于数字呼吸护理市场和Propeller的市场定位:
呼吸数字领域巨大潜力:到2023年底,全球数字化哮喘解决方案的市场规模将增加到1.52亿人,全球数字化COPD解决方案的市场规模将增加到1.21亿人,而全球数字呼吸解决方案市场的价值将达到5.57亿美元。基于在呼吸数字化赛道的深度布局,在过去的十年里,ResMed活跃地开展了一系列收购,主要涉及SaaS、医疗设备(呼吸)和数字健康。Propeller即是数字健康领域的一个重要标的。
Propeller的合作伙伴生态:数字呼吸解决方案有望提高患者的医疗依从性,哮喘和COPD相关药物市场是一个数十亿美元的市场,2018年的市场规模超过420亿美元。任何医疗依从性的改善都将对制药业的收入产生直接影响。Propeller Health与大部分制药公司建立了合作伙伴关系,该公司的附加吸入式传感器覆盖了吸入器市场上近90%现有类型的吸入器。尽管全球有数百种数字呼吸解决方案,但Propeller Health的服务范围、服务质量以及合作伙伴的生态系统都非常突出。
与ResMed现有产品的协同效应:利用Propeller Health的数字药物依从性解决方案增强其主流业务。Propeller能够支持慢性阻塞性肺病严重程度不同的患者,这是对ResMed自己的一套云连接呼吸机的补充,适用于III和IV期慢阻肺患者,包括带iVAPS的Astral、Stellar和AirCurve 10 ST-A,以及ResMed新的便携式氧气浓缩器Mobi。另外Propeller Health除了可连接的吸入器,还提供额外的基于云的患者管理平台,具有完整的患者监测解决方案,这使得该公司能够减少对设备销售的依赖,并通过SaaS业务模式创造更多价值。
2.4 思考与总结:数字疗法与药品器械的联合共生
制药和医疗设备公司正在寻求数字解决方案,以改善现有疗法并开发新疗法。
成功的数字疗法公司具有许多传统生物制药企业不具备的能力:大数据和高级数据分析,硬件工程,以人为本的产品设计以及创新且灵活的商业模型。随着医疗行业向数字化发展,这些能力可能也对制药企业至关重要。但是鉴于数字疗法初创企业的高失败比例,对制药企业来说,收购数字疗法公司可能存在较高的投资风险。因此,对制药企业而言,与数字疗法公司建立合作伙伴关系的反而更具吸引力。制药企业可以获得新的能力和技术,而数字疗法公司则可以更大规模地获得患者和医疗服务提供者,从而更好拓展自身业务。
数字疗法与设备平台的结合将对双方产生重大影响。对于设备厂家,收购数字疗法公司是提升产品数字化功能的举措,引领公司进入医疗设备数字化领域。同时对于垂直领域的数字疗法公司,希望进一步扩展商业渠道和资源,与医疗设备厂家的合作,也可以起到加速的作用。软硬件的结合及与其他器械、药品的联用,是更有利于数字疗法传播和应用的方向。随着数字健康领域变得越来越拥挤,是否有机会搭上巨头的快车共同向前,将根据其平台对当前疾病治疗路径的影响来衡量。Propeller最核心的选择也许并不在于开发了智能传感器技术,而在于在具有广阔的呼吸领域市场中通过临床试验定义和衡量患者的结果,如药物依从性、无症状天数的增加和急诊的减少,从而吸引并着力建立了广泛的合作伙伴关系,为其后的联合共生之路打下基础。从这个角度来说,数字疗法的蓝海在于临床,而数字疗法的航向在于生态。
3
Proteus Digital Health
从估值15亿美金到申请破产保护,曾经的数字疗法独角兽给我们带来的思考和启示
2020年12月,Forbes公布了其2020年的福布斯医疗奖,题为《Forbes Healthcare Awards 2020: Telemedicine’s Netscape Moment》,2020年成为移动医疗和数字医疗无可匹敌的高光年份。令人唏嘘的是,当年的Annus Horribilis(注:灾难年之意)给予了Proteus Digtial Health(简称“Proteus”)。作为曾经估值超过15亿美金,数字医疗领域首个独角兽公司的Proteus,未能在2020年完成新一轮融资,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曾经的密切合作方,也是公司投资人的大冢制药终止了与Proteus在精神科领域数字药物的开发合作。
2020年6月,Proteus宣布根据美国《破产法》第11章申请破产保护。9月,尽管有诺华等过往投资人的强烈反对(主要是针对交易价格),大冢购买了Proteus公司的主要资产(主要是其可吸收和可穿戴传感器技术的资产和知识产权),花费的代价是1,500万美元。
在申请破产之前,Proteus公开的融资轮次高达12轮,融资金额达到近5亿美元,其投资人清单可谓星光熠熠,凯雷、OrbiMed、美敦力、诺华、大冢制药等都是其历史投资人。而诺华、甲骨文、大冢等均在投资的同时与Proteus展开过密切的合作探索,Proteus与大冢合作开发的AbilifyMyCite药物更成为FDA批准的世界上首例数字药物,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对Proteus技术和开发能力的认可。
独角兽企业的衰落在遗憾的同时也给人带来思考。纵观Proteus的发展情况,可谓是见证了美国数字疗法的发展史,我们也希望能通过对Proteus发展情况的剖析,对国内数字疗法企业的发展有所启发。
3.1 公司概况:以电子药片为服务载体,切入美国2,500亿用药依从性市场
Proteus Digital Health由Andrew Thompson和George Savage博士于2004年创立,两位创始人此前共同创办的两家医疗器械公司都获得了成功,FemRx 1996年在纳斯达克上市,后被强生收购。Thompson创办的另一家公司CardioRhythm,则在1992年被美敦力收购。在2003年美国心脏协会会议期间,Thompson注意到参会公司没有在数字技术方面做任何布局,而当时数字化正在革新除制药以外的所有其他行业。Proteus Discover的产品概念由此诞生。
在美国,1/3到1/2的处方药患者不能严格遵从相应的治疗方案,这点在美国每年对制药行业造成收入损失就高达2,500亿美元。而Proteus从其成立之初,产品的研发重点便始终围绕着帮助患者提高对药品的依从性。公司的核心产品和研发思路是通过电子药片,构建疾病综合管理平台。
公司拥有三个产品线,分别是:Proteus Discover(疾病管理方案)、Proteus Recover(运动员体能修复方案)以及Oracle(临床试验优化方案)。用于疾病管理的Proteus Discover是公司核心产品。
Proteus Discover整套药物管理系统由含传感器的智能口服药丸、腹部智能贴片、移动终端App和云平台几部分组成。智能药丸在外观上与普通药丸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它们内部含有一个砂粒大小的传感器,可以监测药物在体内如何代谢和起效。患者服用含有芯片的药物后,芯片通过与胃酸反应在体内释放信号,通过智能贴片以及APP向云端传送患者服药信息,如确切的服药时间、服药用量及各项体征信息如心率、体温、呼吸和睡眠等,并可在患者允许的前提下传送到家人或医生的移动设备上。芯片最终会通过消化道正常排出。
来源:tone.design官网
与传统药品相比,Proteus Discover药品体系对整个网络中的患者-医生-支付方-药企各参与方的价值在于:
对于患者:可以提供最准确监控(而非仅提醒)服药依从性的解决方案,确保患者坚持按方、定时、按量服药,增强患者服药依从性。
对于医生:可以更方便了解患者机体情况,监控服药过程和服药反应,制定个性化医疗方案。
对于支付方:可降低因药物依从性降低导致的医疗成本浪费,减轻患者和社会负担。
对于药企:提高了患者对药物的依从程度,提高了药品销售额。
公司希望通过将产品与传统药物相结合,帮助患者提高依从性,既帮助药企提高销售收入,又帮助支付方降低未来的可能更为巨大的医疗支出。但不同于Pear等公司从成立伊始便确立了服务领域,Proteus则是先建立了基础技术平台,进而希望将其在广泛的医疗领域推广。
我们对公司的发展历程进行了梳理,公司在2010年前,主要专注于技术设计和产品形态开发,并开始进行了少量产品化的尝试。
公司进行的第一步尝试是探索期合规化之路,也就是临床注册和报证。公司在2010年、2012年,其可摄入传感器(数字药丸)分别获得了CE、FDA的认证。2015年,与大冢合作的数字药品Abilify Mycite向FDA提请申报上市,并在2017年获得FDA批准。而2012年和2015年也成为了Proteus的高光之年。
而当产品获批后,Proteus便进入了长期的商业化探索阶段。从2015年之后,公司先后进行了药企合作、临床机构合作、与保险等支付方合作,但都未获得持续且有效的结果。
而在融资方面,早期发展阶段投资人关注点主要在技术能力上,但产品上市后,商业化能力就成为投资人关注的核心。2017年以前,公司基本保持了1年1轮的融资频次,并在2012年和2015年两个关键年份都实现了大额融资。但在从2018年开始公司的融资节奏明显放缓,投资人对公司商业化的能力表示悲观,公司仅在2019年完成了一笔500万美元的融资,相比于每月200万美元的支出,这笔融资显得杯水车薪,资金流的断裂也直接导致了公司的破产申请。
3.2 产品和服务:多病种的探索之路
从病种切入的角度而言,从2009年起,公司最早从心血管领域开始进行切入,后来在精神科领域进行深入探索和合作,后续又转为肿瘤和传染病领域。可以说在数字疗法的所有主要领域,Proteus都进行了相关尝试。
3.2.1 心血管领域:药物依从性的尝试的起家领域
2009年9月,诺华与Proteus达成合作并进行了为期20天的小型研究,以追踪患者对血压药物治疗方案的依从性。
2016年4月,Proteus发布的中期结果数据显示,在未控制的高血压和2型糖尿病患者中,将 Proteus Discover添加到药物治疗方案中,可使得血压和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DL)的统计学显着降低,这两者都是心血管事件的危险因素。
3.2.2 精神疾病领域:与大冢合作开发的首个数字药物获批,但产品效果仍待验证
2017年11月,Proteus和大冢合作开发的AbilityMyCite获得FDA批准。这是全球首个数字化药物。Abilify Mycite系统由智能口服药丸、贴片式可穿戴传感器、智能设备App、基于Web的数据面板4部分组成。Abilify Mycite是一种非典型抗精神病药械组合产品,产品数将大冢开发的精神分裂症治疗药品Abilify(阿立哌唑)融合进Proteus传感器系统,当患者服用药物时,这个传感器会通知医生。该产品被批准用来治疗精神分裂症,对躁狂症以及与双极障碍Ⅰ型有关的混合型发作事件的急性治疗,可以作为成人抑郁症的辅助治疗手段。
Abilify MyCite早在2015年就向FDA提交了上市申请,但在2016年4月,FDA发出了一封完全回应函表示,需要这个组合治疗产品更多的信息,其中包括:在实际情况下的疗效,与使用该药有关的风险数据,以及患者可以安全和有效地使用这种器械的证据。
2017年5月,大冢制药和Proteus公司再次提交了材料,这一次FDA表示了认可,但药品标签明确表示,该产品还没有显示出可以改善患者对治疗方案的依从性。而只有证明这一点才能说明这样的产品组合产品具有成本效应优势。但双方在这一点上还并未有进一步的回复。
另外需要的指出的是,Abilify(阿立哌唑,商品名:安律凡)是大冢在精神领域的重磅药物,2013年全球销售额达到78亿美金,但是该产品在2015年4月美国专利到期,受到专利悬崖的巨大挑战。大冢希望期待通过与Proteus合作,将Abilify升级成为首个具有跟踪系统的神经性治疗药物,以突破仿制药的围剿,但是价格方面可能是巨大挑战。根据GoodRx 的数据,Abilify的仿制药的平均价格约为500至800美元,而Abilify MyCite的平均价格高达1,600美元。至少是品牌药成本的两倍,是仿制药成本的几倍。
而双方的合作于2020年1月终止,也成为压垮Proteus的最后一根稻草。
Abilify MyCite产品示意,来源:Otsuka Pharmaceutical
3.2.3 肿瘤和传染病领域:从预防医学转向重疾领域
2017年,Proteus开始将项目重点放在传染病和肿瘤学方面。公司认为药品支付方对于治疗这些疾病的紧迫性和付费意愿可能要大于初级保健——由于大多数化疗药物的价格为数千美元,保险公司等支付方在支付带有传感器的药物产品时候对价格的敏感性可能并不会那么高。
2019年,Proteus推出了配备可摄入传感器的口服化疗药物,希望帮助肿瘤学家跟踪癌症患者的治疗效果和依从性。他们将开出数字卡培他滨来治疗3期和4期结直肠癌患者,如果患者没有正确服药或错过剂量,则可以更好地进行干预。
2019年,公司对其数字药品应用在肺结核药物的依从性观察研究表明,应用Proteus数字药品监控,用户的用药依从性比例高达99.3%,而随机对照临床医生直接观察服药的依从性比率为63%。
3.3 商业化和支付:多元化尝试,但可持续的商业模式仍未验证
从2012年产品获FDA批准开始,Proteus既开始其商业化探索之路,尤其是在2015年向FDA提交其数字药品上市的当年,在药企合作、与保险计划等支付方的合作尝试也全面铺开。但一直未形成形成行之有效的商业合作模式。
3.3.1 与药企及临床研究机构合作:根据不同合作方收费方式有所不同
在药企和临床研究机构的合作中,Proteus主要收费方式是收取类似药企首付款和Royalty的服务模式,或者作为临床工具收费:
2015年,甲骨文在其临床试验数据采集和管理解决方案 中部署Proteus的产品,以跟踪患者在试验期间对临床剂量的依从性,并观察临床试验药物功效和安全性。
2015年,大冢与Proteus合作,共同研发Abilify MyCite智能药片,以跟踪精神病患者的服药情况。
2018年,大冢与Proteus签署了一项价值高达8,800万美元的协议,并将合作计划延长到5年。根据协议,Proteus将帮助大冢开发更多的数字药物,同时也将帮助实施Abilify MyCite的商业化。
2018年5月,大冢和麦哲伦(Magellan Health)达成合作,通过其心理健康提供者网络分发药物,Magellan的第一波使用拟为Otsuka和Magellan提供真实世界的数据和证据,以展示Abilify MyCite实际上如何帮助提高依从性。不过Abilify MyCite的销售起步十分缓慢。在该产品获批后的第一年里,其并未实现商业化零的突破。
3.3.2 与医疗服务网络/补助计划等合作:根据疗效的后付费模式为主
除了药企和临床机构,公司也与医疗保健机构和保险计划支付方进行了合作尝试,收费方式多为按照疗效付费:
2015年,与美国巴顿医疗集团合作。巴顿成为首家智能药片的提供商,将其用于高血压患者的治疗。Proteus的智能药片开启了首次商业化的应用。同期,美国Sutter医疗集团也与Proteus公司签约开展类似服务。
2019年,与明尼苏达州医疗保健系统Fairview Health Service达成合作,通过将Proteus应用于Fairview服务的癌症患者而收取费用。只有当相关癌症患者按照处方在80%的时间里使用数字式化疗药物时,Fairview才会向Proteus支付费用。
2020年,与田纳西州的医疗补助计划TennCare开展合作,基于研究数据证据表明Proteus的数字药物可能有助于覆盖服务不足的人群,合作主要将服务于TennCare承保的丙肝治疗的患者,通过合作帮助患者提高药物依从性并加强与护理团队的联系,提升丙肝患者的治愈率。Proteus只会在接受数字医学治疗的患者成功完成治疗并治愈后才能收到TennCare的付款 (患者或提供者无需支付额外费用)。
3.4 思考和总结:优秀的技术必须转化为优秀的产品才能真正发挥价值
Proteus的倒下固然令人唏嘘,但他的产品和技术也将继续在大冢发挥其价值。但其陨落也极具思考和启发性,颇值得中国数字疗法企业借鉴。我们稍加概括,可能包括如下几个维度:
产品定位。产品设计必须满足用户需求角度出发。数字疗法公司必须回答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其产品为用户提供了什么价值。Proteus Discover的应用领域始终围绕着帮助患者提高用药依从性的立足点,其“Proteus+药物” 的产品组合,决定了Proteus的系统使用必须与其他产品共同协作使用,药企关心用药依从性,但这不是患者的主要痛点,并且其帮助患者提高依从性是以牺牲患者和医生的使用效率为代价。从这个角度而言,Proteus 拥有很好的产品和技术,但从价值而言,其为用户提供的帮助有限。
产品设计。产品设计应充分考虑使用方的便利性和可依从性。虽然有医保系统愿意购买Proteus的产品,但很多一线医生没有足够的动力为患者采用配套Proteus的药物。产品在给医生增加了工作量的同时并没有使得医生的报酬相应增加,医生使用动力不足。而从患者角度而言,许多患者并不愿意使用可穿戴贴片,也并不希望被采集数据,医生和患者的使用动力不足,患者依从度不高,使得产品在推广中困难重重。
疗效数据。需要有足够的临床数据支撑产品疗效。产品的临床应用效果不显著,也是Proteus应用的尴尬之处。虽然FDA批准了Abilify MyCite,但药品标签也明确表示该产品能否改善病人对治疗方案的依从性仍未被证实,FDA仅是批准其可用于追踪服药剂量;与此同时其价格却比一般的Abilify药物增加了2-3倍。从这点而言,产品的药物经济学意义并不显著。而如果未来想要纳入商业化的支付网络,有足够的数据支持其药物经济学效应这点极为重要。
商业化能力。提供数字疗法+服务+产品的体系更有可能形成商业化能力。目前所有数字疗法企业在商业化方面都仍在起步阶段,商业化业态主要还是以药企/临床机构等B端付费,或者由医疗福利计划支付,鲜少有C端付费的形式。但数字疗法只是产品化、商业化的工具,除了产品开发外,如果可以围绕某个细分疾病领域打造闭环服务能力,强化服务能力建设,有可能是商业化的一种更好的尝试。
融资安排。平衡融资和资金支出,提早进行资本化安排。2015~2016年美股IPO市场低迷也是Proteus未能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在2015年,Proteus被业界认为是当年最有可能上市的移动医疗公司之一,但清冷的IPO市场使得Proteus错过了最好的上市时间,而后续由于较高的估值和与之不匹配的商业化能力,公司的私募融资越发艰难。对于未能有商业化能力的公司,保持适当的融资节奏以及与之匹配的估值水平和适当的现金流,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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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中美国情不用、用户消费习惯不同、支付方不同,注定了中国企业无法完全照搬美国市场的发展路径,比如美国数字疗法企业聚集的药物成瘾领域,在中国就缺少发展土壤。目前中国大量数字疗法企业还在临床甚至临床前的验证阶段,但拿证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后续的临床推广和市场教育是更加艰巨的工作。
从Pear、Propeller、Proteus这三个企业不同的发展之路的分析和总结中,我们认为对于数字疗法这类新产品,必须回答的第一问题就是:产品提供了什么价值。这种价值既需要满足用户需求,又需要有足够坚实的数据来支持和验证。在建设底层技术能力的同时,我们也建议企业围绕着其切入疾病领域进行服务能力的延伸,尝试建立自己的服务体系,数字疗法的本质是通过行为管理改变用户的生活习惯和健康习惯,而这并非单靠一个产品就可以完成。但我们也看到,中国移动医疗企业的上市进程在大大提速,在数字疗法领域,资本化速度可能远远快于其商业化速度,而在资本的助力和推动下数字疗法的企业也有望步入发展的快车道。
从移动医疗、百糖大战、医疗大数据、医疗AI等多个细分领域的变迁来看,归根结底,企业也需要在不断变化的市场需求中,迅速调整自身的业务形态,满足市场的变化和需求。我们也相信,中国的数字疗法正在腾飞起航,未来也必将走出一条符合中国市场需求的特色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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